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觅诗剑桥

2000-04-26 来源:中华读书报 王宝童 我有话说

剑桥的英语诗歌课可说有两大特点,一是多,二是活。多,指门类多。活,指上课方式活。

一到剑桥,就发现这是一座圣洁的城市。火车站洁净得连地板都是明光锃亮。城内以King’s College为中心,自15世纪以来各个时代有代表性的建筑交相辉映,显得古雅而又与历史同步。一条剑河(River Cam)穿城而过,十来座建筑别致的小桥把两岸连成一体,这就是剑桥城名的由来。剑河不宽,河水清澈,河面上有彩色“美鸭”(称mal?lard)嬉戏,抢食游人投掷的食物;水草间有鱼儿嬉游;时有细长轻舟掀起水波,两三青年奋力撑篙,留下片片笑声。两岸碧草茵茵的河背(Backs)上,偶有四五黄牛悠闲地低头吃草,一派宁静的田园风光,与庄严的教堂和学院建筑构成一种和谐美。河两岸垂柳拂水,由近及远各种树木花草异彩纷呈,在蓝天白云下酷似一幅幅移动的油画。此情此景使人想起徐志摩的诗《再别康桥》,情不自禁移步到他住过的Chesterton大街小驻,体会他写那首诗时的心情。我在这座连空气里都似有诗的名城住,总喜欢忙里抽闲信步穿游。到过Christ’s College东墙外的小路,那是Milton在此求学时傍晚经常散步的地方,今称“诗人之路”(Poet’s Road),像许多后学一样,也来步步诗人后尘;也去过Trinity College,在Wren Library里那位桀骜不驯的Byron的塑像旁伫立,生出无限遐想。

在剑桥,只要留心,几乎处处有诗。徜徉街头,会见到民间艺人如怨如诉地唱着一首民谣。星期天走进教堂,那唱诗班唱的就是根据《圣经》故事编的诗。在这座大学城里,校区和城区没有明显的分界,各个学院文化生活丰富多采,学生社团活动频繁。大教室里,常有本地或外地专家讲演或诵诗。影剧院内,莎士比亚和其他名家的诗剧总能不定期地上演。广告栏上,各种文化娱乐活动可供选择,只要有心寻诗,几乎每周都有机会。甚至走在街上也会有惊喜。我有一天在MarketHill附近走,忽见Rose Crescent街东口南墙石上有字,走近一看,是诗人C.S.Calverley(1831-1884)在1862年写于剑桥的劝戒烟诗《烟草颂》(Ode to Tobacco),读来妙趣横生,令人叫绝。

剑桥的英语诗歌课可说有两大特点,一是多,二是活。多,指门类多。一批诗人和卓有建树的诗歌学者各展所长,开设的课目异彩纷呈。断代诗歌研究如浪漫主义时期诗歌课,玄学派诗歌课,维多利亚时期诗歌课,中古英语时期诗歌课,古英语时期诗歌课,现代诗歌课;诗人及诗作研究如莎士比亚的诗,弥尔顿的诗,拜伦与克莱尔;诗艺研究,偏重表演艺术的如《实用批评》,偏重语言艺术的如《诗与语法》,偏重诗歌意境的如《诗与语言》,偏重声音艺术的如《诗与音乐》。活,指上课方式活。有讲座型者,教师有讲有写,学生边听边记;有参与型者,教师演示,学生竞相参与;有讨论型者,事先规定篇目和论题,到时各抒己见,教授总结;还有答辩型,教师讲完一个单元后给出题目,指定一部分人参加。

有一门课叫《说诗》(Speaking Poetry),由剑桥大学英语学院院长(Chair of the Faculty of English)碧叶教授(Professor Beer)主持,协助她的是一位长者Professor John Stevens和一位青年学者Christopher Page。学院在开学前寄给各位访问学者的课程说明(Notes)对这门课介绍说,“只从字面上学诗会丢失什么?诗为什么看时容易听时难?本门课程要讨论的,就是朗诵诗和听人诵诗怎样改变人们对诗的感受。”选学这门课的通常有6-10人,每次课历时90分钟,大家都有很多机会。上课时先发复印好的诗,人手一份,请出席师生当堂朗读,读后谈自己的理解和体会,并听大家发表意见。除传统诗(如Milton的NativityOde)外,20世纪一些极具特色的作品如R.Kipling(1865-1936)的Gunga Din,S.Plath(1932-1963)的Daddy,G.Hill(1932-)的Mercian Hills,T.Harrison(1937-)的Them&〖UZ〗等,都在朗诵和讨论之列。不同声音的朗诵,展示了不同诗人个性鲜明的声音艺术和朗诵者的体会,有力地说明诗不诵读就无法真正欣赏诗,默读诗和朗诵诗实在是两重天地!

《诗与语言》这门课由当代诗人J.H.Prynne先生担任,强调“在细读基础上提问、辨认和评价”。每次上课先看诗(临时发或提前发),后讨论。先生看来有50多岁,学识渊博,放眼高远,平时感到很熟悉的诗被他一讲,都能使人忽觉柳暗花明,茅塞顿开,加上他自己就是诗人,总好像有挖掘不尽的宝藏,讲哪首诗都新鲜。如他讲Blake的Love’s Secret时说,gentle一词的前半部分gent-来自拉丁语,有kind之意,我依此说结合第二行一读,更觉含意丰富。又如S.T.Coleridge(1772-1834)的诗Frost at Mid?night中说午夜静极,这奇怪的至静“扰乱沉思”(’Tis calm indeed!so calm,that it disturbs/And vexes meditation)。先生读诗至此,忽然让大家看一幅中国“明四家”之一沈周(1427-1509)的水墨画并题《夜坐记》(复印件并附英译文),其中有“未常得外静而年定于今夕者”,“定以澄心,神清而发其志”,“夜坐之力宏矣哉”之句。两相比较,中西诗人对静的不同感受给人印象很深。

听《说诗》课使我萌生了拜访碧叶教授的愿望。碧叶教授生于1935年,蓝眼金发,虽然已过花甲之年,仍是亭亭玉立,堪称一代美人。她除担任英语学院院长外,还兼克莱尔学堂(Clare Hall)主任,又曾是英国诗书学会(Poetry Book Society)会长和权威的英国学术院(The British Academy)院长,著述丰富,在英国备受景仰。我和她讨论诗韵等问题,并把自己英译的《王维诗一百首》初稿拿给她看,请她批评。她在两星期后发表的感想说,总的印象译得很美,如《渭川田家》、《竹里馆》等,但有些地方不大好懂,如“中岁颇好道”的“道”是什么意思?我讲了自己的理解后她说,这是一个文化问题,值得研究。我把自己在《外语教学与研究》和《外国语》上发表的两篇文章送给她,希望转送给学院图书馆。因为我在该馆看到一些非英语国家的学术刊物,就连带有汉字的日本杂志都赫然在目,却没有一本中国杂志,感到不是滋味,我想改变一下这种状况,不能让西方再瞧不起中国。我也希望其他中国学者去剑桥时都送一些中国的杂志给他们,更好是我们的杂志社跟他们交换赠书,这也是一种重要的交流形式啊。

剑桥风景一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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